五、
震动，好像有一整座山在身旁分崩离析，石膏、水泥和混凝土碎块像雨点一样洒落下来。查斯特本能地背过身躲避，但是热浪和冲击波已经把他狠狠地摁向了地面，这一下差点把他摔断了气。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绿色的弹痕正在划开深蓝色的天幕，张嘴大喊着什么的杨衍推着萨妮娅从火线上逃离。查斯特听不到那俩人的对话，他的脑袋嗡嗡直响，温热咸腥的液体正从鼻腔中涌出，浸透了他的蒙脸布。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假，又那么的真实。
他拍拍脑袋，勉强撑起上半身。头还有点晕，但现在是紧急时刻，敌人不会给自己几个小时去医院看有没有脑震荡。查斯特抓住肩上的背带，扯回掉在一旁的步枪，他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两条绑有黑色护膝的纤细长腿正从他身旁跨过。顾叶朝十字路口方向连开数枪，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查斯特，“还好吗，准备撤退。”
说完她指了指俩人身后的残垣断壁，查斯特点点头，抬枪，瞄准一个敌人，扣下扳机，但他的步枪没有击发。他低头扫了一眼枪机，半透明工程塑料弹匣上有一个弹孔，好像是有人直接给那玩意来了一发。于是他掀开弹匣包拿出新的10发装.50BMG弹匣，敲击卡笋，将旧弹匣顶掉。但他还没来得及把弹匣插好便又有一发炮弹在街道中央炸响，烟尘和碎块席卷而来。查斯特顿时和顾叶一起被爆炸掀飞，径直摔进了他们即将作为掩体的废墟，从查斯特手中脱出的弹匣也打着旋飞了进来，差点没把他的肋骨给砸断。
“噢！我的上帝！”
躲在被打得只剩一半的墙体后换弹的金发德国队员一脸诧异，他的身旁是手持MK17突击步枪正在射击的凯特·杰伊斯，俩人所携带的83MM火箭弹已经打光，空空如也的MK153发射筒现在在凯特背脊上晃来晃去，“你们一般都是空降的方式进入阵地的吗？”
“不总是。”
查斯特顺手捡回砸在胸前的弹匣，在墙壁上敲了敲，插入弹匣井。杨衍此时也从街道上一路“飞”进了掩体，屁股后面还追着几发7.62毫米机枪弹，“WDNMD，太尼玛惊险了我透！”
“几发子弹而已，真尼玛茄化啊都。”查斯特斜眼看看杨衍，把步枪架上墙沿，瞄准，射击。他感觉自己简直是零下200度的冷静。
“如果真的只是几发子弹，那真的是很棒……”
杨衍话还没说完，紧随杨衍奔来的萨妮娅跑酷般翻过墙沿，从半空中横扫而过的长腿“咚”地把杨衍撞了个人仰马翻，“坦克转向这边了，找掩护！”
查斯特立即转身扑倒。几发曳光弹射入废墟，接着一发125毫米APFSDS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呼啸着砸了进来，碎石和灰尘再次将几人笼罩。
“我说啥来着？”杨衍捂着头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如果真的只是子弹，那肯定会很棒。”
“APFSDS，这颗子弹比较巨型。”
查斯特甩掉头顶的灰尘，双手撑向地面准备爬起。这时有人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接着顾叶毫无感情的声音微弱地响起，
“能从我身上下来吗。”
“啊勒？”
查斯特低下头，目光刚好和顾叶冰冷的红色瞳孔撞在了一起。
干。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面色僵硬的查斯特继续把视线下移，果不其然，顾叶的脸侧和右腋下，赫然插着两只戴有沙色奥克利手套的“咸猪手”。更糟糕的是，为了配合起身的动作，查斯特的右腿稍稍弯曲着，于是他作战裤上坚硬的一体化护膝很“刚好”地，顶住了冰山女孩的腹股沟，哪怕是隔着一块亚克力板，查斯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顾叶下身的温热。
就像在强推一个他暗恋许久的女孩。
哎――呦――我――去。
查斯特咽下一口唾沫，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再把视线移回顾叶的面颊，顾叶依旧在淡淡地看着他。
“能从我身上下来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查斯特立即弹起身子蹦到一旁，僵硬地打开他的双手，满眼无辜，动作之快仿佛摸到了高压电线。与他触电般的反应截然相反，顾叶只是默默地直起上身，捡回步枪，继续在墙被炸塌一半的墙壁后就位。她淡定得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居然没有生气……能加入CAG的妹子果然不一样。
查斯特这么想着，十字路口方向的机枪又开始轰鸣，几发子弹打在了顾叶身后的墙壁上。迫于形势压力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查斯特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举至墙沿，透过反射观察街道上的敌军动向。视野中，敌人的T80U主战坦克已经后退至街口，仍有不少步兵试图在坦克的掩护下发起突击。毫无疑问他们的损失相当惨重，但他们仍然像冲击沙滩的海浪一样前赴后继，颇有种“倒下我一个，还有后来人”的感觉。
“从派车场一路追到城区，根本不管有多少损失，这伙人还真是疯狂。”查斯特咕哝。
“我们和他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萨妮娅盘腿坐在墙后，拂去全息瞄准镜镜片上的灰尘，“有人受伤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我的脸被你的腿直接命中算不算？”杨衍阴着脸，“虽然我是足控但是你不是黑丝长腿我也是不接受的！我要求对此工伤进行赔偿……”
萨妮娅没等杨衍说完便抬腿一脚踹上了杨衍的脸，“丫的，死变态！刚刚你吃我豆腐我没说啥现在还蹭鼻子上脸了是吧！”
“刚刚那还不是为了救你？”杨衍一脸委屈。
“郊狼，这里是庸医，”查斯特胸前的无线电响了起来，“你们没有跟上撤离队伍，怎么回事，完毕。”
查斯特还在盯着手中的玻璃片看，于是萨妮娅伸手拿过了无线电，数发子弹立即打得她身旁尘土飞扬，“庸医，这里是百合，敌方坦克没有被摧毁，重复一遍，敌方坦克没有被摧毁，我们现在被敌人压制在十字路口，正在想办法撤退，完毕。”
无线电频道另一头的张烨顿了顿，“我们这边有两名21队队员受伤，需要紧急后送，暂时没法为你们提供支援。你们动作要快，榆树刚刚观测到朝鲜人民军的快速反应部队已经进入茂山，他们的动作很快。”
“有多快？”
查斯特扔掉玻璃片伸手指向天空，萨妮娅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望去，两架机腹漆成蓝色的米格29S战机正拉着翼尖细长的尾迹云低飞掠过。银灰色涂装的垂直尾翼上，“人民军空军航空兵近卫第55联队”的韩文标识格外明显。
“得嘞，这下就很热闹了。”杨衍揉了揉被踹疼的鼻子，“朝鲜人民军和黑翼武装部队的激烈对抗，我们刚好还被夹在最中间。”
一声尖利的呼啸，脑袋被打没一半的黑翼士兵扑通一声从刚刚被穿甲弹打透的墙洞中摔出，紧接着无线电里传来了詹姆斯的声音，“百合，这里是榆树，有一支舍弃了载具的敌方班级轻步兵单位正在从后方突入，试图绕后对你们进行包抄，建议立即撤退，完毕。”
“百合全部收到。”
萨妮娅刚准备关掉通讯，无线电上的红色指示灯又再一次亮起，这次是“捕猎者”，他们几人仿佛根本就没打算让无线电消停上哪怕一会，“Breaking news！十字路口处有几名敌人扛着古斯塔夫朝你们这边来了，84MM无后坐力炮你们怕不怕？”
“还能有不怕的吗？我们这几个人的枪口加起来都没那玩意粗壮！”
“那――好嘞，我帮你们干掉他~”
两秒过后又是几声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街道上钢管落地的闷响与惨叫一并传来。萨妮娅把无线电重新塞回查斯特的胸包，“所有人听好了，我们需要快速撤回边境与其他人会和。从现在起由我来担任指挥官，听我口令准备撤退，有问题吗？”
“有！”杨衍鼓起一边的腮帮，把左手举得老高，“为啥你是临时指挥官？”
啪！萨妮娅一巴掌把杨衍的手拍开，“因为这里我军衔最高，懂？”
“干！要不是我半路逃课来当兵我的军衔准比你高！”
“你就吹吧你！”萨妮娅不屑地转过头，接着伸手指向众人身后的墙洞，“维克，凯特，你们听我口令进行掩护射击，其他人跟我从后方撤离，动作要快。”
简单粗暴，真是符合毛子的风格。查斯特偏头瞟了瞟墙洞后的房间，两道阴影正在遍及碎屑的地面上缓缓移动，就像看不见的怪兽吞噬着皎洁月光。他掏出一枚模块化手榴弹，拧上扩展弹体，“准尉，在格罗兹尼，你们是怎么肃清建筑物的？”
“在格罗兹尼，根本就不会有建筑物。”
萨妮娅说着蹲下身，单手提枪，做好冲刺的准备，然后猛拍查斯特的右肩，“行动！”
“咔哒”一声，手榴弹拉环被扯开，查斯特甩手将手榴弹扔进墙洞，爆炸声响起，烟尘和血肉碎块喷泉般从墙洞溅出。金发德国人随着爆炸起身开火，滚烫的黄铜弹壳和散开的金属弹链潮水般从HK MG4轻机枪的枪膛砸落到地面。几名压制射击的敌人和T80U主战坦克的同轴机枪随即调转火力，趁此机会查斯特迅速翻身跃过墙洞，狂奔几步后半跪下来稳稳地停在房间中央。这地方看起来曾是一间杂货铺，陈列在四周的柜台和货架空空如也，两具被炸得血肉模糊的黑翼士兵尸体横躺在落满灰尘的瓷制地板上。查斯特举枪左右扫了扫，没有敌人，相比隔壁枪声大作的喧嚣，这里简直就是闹鬼般的沉寂。
“清空。”
他压下无线电，顾叶、萨妮娅和杨衍一个接一个穿过墙洞紧跟了上来。查斯特继续前进，他刚迈开脚步就有两名黑翼士兵掀开左侧洗手间的帘布朝他射击，数发子弹擦着查斯特的脸颊打碎了他的身旁的柜台玻璃。他立刻瞄准开枪，两发.50BMG全金属被甲弹穿透洗手间的墙壁击中了敌人，灰色帘布顿时被血雾笼罩。
“两名敌人被击毙。”
“收到，两名敌人被击毙。”
萨妮娅跨步上前，走到查斯特的位置举枪警戒，同时伸手指指查斯特，再指了指自己身旁紧闭的店门。查斯特点头，放下步枪甩到背后，接着掏出腿包上的MP7A1冲锋枪，插上弹匣，拉开枪托，缓缓踱步到门前。90年代朝鲜经济崩溃过后就没有维修过的铁皮包实木门如今锈迹斑斑，门锁也早已不见踪影。他伸手压下门把，将破破烂烂的房门朝外推开，这时门外一名蒙面黑翼士兵抓住查斯特的探出门口的冲锋枪猛地压到了墙上，带有残影的银光划破空气，直逼查斯特的右眼。真够险的，查斯特立即松手放开冲锋枪，同时右腿伸直从正前方扫过，猛踢黑翼士兵的双腿。这一下让那家伙失去了平衡，锋利的刀尖歪斜着深深插入查斯特脑后的门框，连带撬下大堆腐朽的木片。趁这机会查斯特将装有消音器的HK USP.45手枪从枪套中拔出，抵住身前敌人的下巴连开两枪，这一套反制一向屡试不爽，黑翼士兵立即软绵绵地瘫倒，查斯特甚至能看到鲜血从那人的头盔间隙瀑布般流下。
“嘿！小心！小心！”
“――什么？”
刚刚穿过墙洞撤入房间的金发德国人不由分说把查斯特按倒，然后抱起MG4轻机枪就是一通狂扫，门外一名拿着突击步枪黑翼士兵顿时身中数枪抽搐着倒向地面。查斯特蜷缩在门口捂着耳朵，距离极近的枪声震得他的耳膜生疼，“下次你能不能先提醒我下，然后把枪口离我远点？！”
“情况紧急！而且你不是戴着耳机的吗？”金发德国人大笑着，抬开枪口继续射击，每五发普通弹混入一发的曳光弹接二连三地射穿了铁皮房门，在门外移动试图包抄队员们的几名黑翼士兵纷纷中枪倒地。
“但你这离得也太近了，近得都快贴我脸上了。”查斯特觉得自己现在的声音应该是自他加入这支部队以来的最大声了，尽管也许在别人听来依然只是低音炮，“要是换个人在这等任务结束就应该要开骂了。我不一样，我要是记得你的名字我早就开骂了。”
“哇，我好歹救了你一命诶。”
“对，你救了我一命，然后紧接着又拿走半条。”
查斯特嘀咕着捡起枪从地上爬起，金发德国人拉了他一把，“你记不得我的名字？维克·瑞泽托芬！我的名字！想骂就骂吧，学中国人说的，不骂不相识！”
“那句话是不打不相识。维克托（Victor）·瑞泽托芬？日耳曼人的名字都那么拗口吗？”查斯特的嘴唇动来动去，半天拼都不着调。这期间凯特已经在队员们刚刚通过的墙洞上装满了C4塑胶炸弹，牵着起爆索风风火火从查斯特身旁跑过，“阿啦啦，C4准备起爆！”
“我的名字是维克·瑞泽托芬！维克（Vic）！跟我拼，V I C Vic! 维――克·瑞――泽――托――芬！”维克·瑞泽托芬一本正经，一丝不苟地指正道，一遍不够他还重复了第二遍，每重复一遍都要听清查斯特的发音，直到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连读都准确无误为止，看起来要是查斯特学不好他估计重复上十遍都没有问题。
“还真是死板又较真呢，你们德国人。像你这样的会很难找到女朋友的。”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艹。”
作为单身狗查斯特感觉自己遭受了一万点暴击伤害。凯特拿着引爆遥控器走过来，拍拍查斯特的肩，接着按下了起爆按钮，“没事的，兄dei，这家伙在基地经常当着我的面给他女朋友打视频电话虐狗，习惯就好。”
“轰隆”一声巨响，墙洞和整面墙壁轰然坍塌，几名冲至隔壁房间的黑翼士兵立即被瓦砾掩埋。顾叶抱着步枪跨过门口的尸体走出门外，左右瞄了瞄，“清空。”
“继续前进，我们离撤离点只剩下几百米的距离。”萨妮娅看了看个人终端上的地图，然后伸手指向门外，“这个方向，直走。”
跟着她的指向，杨衍提着自动步枪跑至顾叶的位置，环视四周。他似乎是立刻傻了眼，“这条路吗？”
“怎么？”
跟在杨衍身后的查斯特也愣了一下。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旷野，已经多年没人耕种过的荒芜田地只剩下干裂的黄土和杂草，可供人藏身的灌木和草垛屈指可数，从他所在的位置甚至能直接看到图们江波光粼粼的江面。半小时前第22队就是穿过这片田野潜入城区的，没想到半小时后他们误打误撞地原路返回，背后还追着小半个恨不得吃了他们的机械化步兵连。
“所以，硬着头皮上吗？”
萨妮娅挥挥手，把小队成员都聚集在门口，接着试探性问道。维克疯狂摇着头，凯特的脑袋也晃得像拨浪鼓，
“作为德国人，我绝对不建议就这么穿过开阔地带，这完完全全是作死。”维克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我找到女朋友前我还不能死！男朋友也行！”凯特张嘴大叫着。
深知轻步兵单位坚决不应该无掩护穿过平原的查斯特也摇了摇头，一旁杨衍的反对最为激烈，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就往回走，“我不，打死我都不走这条路！走这地儿跟当靶子没有区别！”
这时他眼前的楼房突然震动了一下，便利店房间内的墙壁裂开，T80U主战坦克贴满爆炸反应装甲的墨绿色车体轰鸣着撕开了混凝土块。杨衍立即再次转身，皮笑肉不笑地从查斯特和萨妮娅中间走过，“其实，这条路线也还挺不错，没有喧嚣，风景还挺好，这是我见过最好的撤离路线了。”
“如果我们跑得够快的话。”他最后补上一句。
查斯特和萨妮娅对视一眼，维克和凯特也对视了一眼，几人的目光从闷不做声默默警戒的顾叶缓慢移至背好步枪做好了冲刺准备的杨衍，最后同时迈开脚步，“快跑！走！”
又是一声巨响，便利店的墙壁彻底碎裂，T80U主战坦克咆哮着冲到野地上，炮管震动，5倍音速的钢套弹芯砸入查斯特脚边的土地，溅起漫天黄土。黑翼武装部队在茂山县城仅剩的五辆BTR90轮式步兵战车紧随坦克穿过墙洞，再往后是以班组为单位交替掩护推进的黑翼士兵，他们看起来也不管不顾了。查斯特回身开了两枪，接着提着枪继续朝江岸冲刺。他只用了几十秒就跑过了近三百米的距离，如果说以前的冲刺训练是小打小闹应付差事，那查斯特觉得这次他们真的是在撒丫子狂奔。说撒丫子可能都是轻的，一旁飞奔的杨衍双腿跨得都接近一字了，之前查斯特以为这货所说的400米校运会冠军肯定是吹牛，但现在看来他说的的确可能是真人真事。
“郊狼，这里是庸医，我们现在在江岸边的撤离点就位……WDNMD，你们那边什么情况，我TM看见一个师追在你们后面！”
两发40mm榴弹将查斯特身后的田间小路旁炸响，查斯特被爆风掀得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弹片割裂了他的臂章，无线电也被从战术背心中甩出。他伏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捡回无线电，按下应答键，“庸医，这里是郊狼，我们正在接近江岸，后方有大量敌人，你们能看见我们吗，我们需要支援，完毕。”
顾叶冲到查斯特身旁，半蹲下来用M14EBR战斗步枪打出一段点射，接着轻拍查斯特的右肩。查斯特也抓起他的M107P LSBR步枪朝紧随步兵战车推进的黑翼士兵射击，期间他的无线电一直保持开启，他能听见频道另一头的张烨有条不紊地拉了下枪栓，“郊狼，这里是庸医，百合和剃刀已经就位……我现在能看见你俩在我前方不远处，大量机械化单位正在逼近你们的位置。我会发射烟雾弹并掩护射击，你们俩赶紧回撤。”
咔！空仓挂机，弹匣打空了。查斯特侧过身体在胸前摸索下一个弹匣，同时回头仔细望了望，不到百米的距离，几乎没有障碍物的平坦地形，逃离至江岸只需一个冲刺，以及适量的好运气。只能赌一把了，查斯特插上弹匣，拍拍身旁顾叶的肩，自从刚刚不明不白把顾叶推了过后他就一直没再敢碰她，不过现在是紧急时期。“交替掩护，准备撤离。”
“收到。”顾叶很简短地回答道。
“郊狼，林猬，我们准备发射烟雾弹。”
“可以发射，重复，可以发射。”
话音刚落无线电里便是一片撞针击发底火的脆响，通过中国产10A式枪挂榴弹发射器和M320 MGL榴弹发射器发射的数发烟雾弹从江岸方向带着白色尾迹抛出，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后砸落在查斯特和顾叶眼前，浓密的烟雾顿时将正在喷吐火舌的坦克和步兵战车笼罩。几乎就处在烟雾边缘的顾叶将快慢机扳至全自动档，持握垂直握把的左手紧抓护木，一口气将弹匣中剩余的子弹全部泼出，猛烈的全自动射击死死压制住了试图穿过烟雾突击的黑翼士兵。她只用了两秒钟便打空了弹匣，查斯特在顾叶换弹后撤之际迅速举枪顶上，尽可能保持火力压制的持续，俩人默契地配合着掩护，后撤，掩护，后撤，就像两个有过多年合作经验的老搭档，尽管俩人的面庞都跟“老”字沾不上边。
“换弹！”
“接近撤离点，30米――20米。”
2A72型30mm机炮发射的炮弹依旧在朝他们猛烈开火，绿色曳光弹呼啸着从他们耳边擦过，但即使是这种情况下顾叶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平静。子弹和爆炸的破片不断掉落在俩人的脚下，滚烫的金属碎片混入被爆炸翻开的新鲜泥土，散发出诡异的清香。查斯特在这诡异的清香中流畅地扣扳机，换弹，拉栓，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个弹匣，但他离江岸的沙滩也已经只剩下一步之遥。江岸旁一直掩护射击的杨衍冲上前来接替位置，听了一整晚以至于熟悉到极点的95-1式突击步枪的枪声在查斯特身旁响起，开枪的同时这货还不忘贫嘴上几句，“跑得那么慢，很高兴没看见你碎成几块回来。”
“……跑得那么快，很高兴看见你没扯着蛋。”
“笑话，我是谁？”
“我没在夸你。”
有那么一瞬间查斯特真的怀疑杨衍这样的二货是怎样加入的特种部队。不过无论如何，身旁有一个能在极度紧张时刻保持不紧张的家伙总是好事。俩人一直开火，直到顾叶也成功撤至江岸，然后才紧接着退回沙滩。看到他们回来张烨似乎相当欣慰，她刚刚给那几名受重伤已经接近休克的21队队员打上几针止疼药，“可算回来了，要是你们凉那破地方了我就又得写一晚上的报告了，我可不想今天晚上又熬夜。”
“喂，”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查斯特感觉一盆冷水泼在了自己头上，“怎么感觉你不是担心我们凉凉，而是担心花一晚上熬夜写报告……”
身材壮硕的德国人维克拉着身材娇小的凯特像气锤一样扎入沙滩上的人堆中间，昂贵的LOVA军靴铲起的沙子飞了查斯特一脸。“维克·瑞泽托芬和凯特·杰伊斯报道，长官！”
“废话，写报告困难的吖。”张烨理直气壮，“不过还好，人来齐了，一个没少。”
说得真是有道理，查斯特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甩下脸上的沙子，图们江的江水在他身后哗哗流淌。“中尉，你不是说这里是撤离点吗，我们怎么撤离？我们什么时候撤离？”
“稍稍等那么一小会。”张烨轻佻地笑笑。
“蛤？”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弄得查斯特一头雾水。指挥官雷克尔匍匐挪到查斯特身旁，把两颗模块化手榴弹递给他，一发40mm榴弹坠入他们身前泥地，爆炸掀起的温热泥土几乎盖了他们一头，“送快递的那些家伙弄走了我们的皮划艇，他们需要运送核武器。他们说他们会回来，和支援一起，我们只需要等等。”
“嗯，很好，我们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田野上敌人的炮火依旧，已经有几名黑翼士兵顶着压制射击从烟雾弹制造的阻隔线中冲出。查斯特举枪将他们挨个击毙，30mm机炮从他身前扫过，激起一串烟尘。飞溅的弹片逼得张博强缩回了身子，他的长点射一直没停过，冷煅加厚的重型枪管都快打红了，“这样被压着打太憋屈了。要是我有一挺89重，兴许还能压制住他们。”
“谁扛？你扛？”张烨斜眼看着他。
两发榴弹掠过查斯特的头顶，落入江对岸的森林轰然炸响。查斯特挪过去拍拍张博强，“重机枪都扛了，再加上一门自动榴弹发射器吧，我们也许可以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回。”
“再来两发你们中国人的97式单兵云爆弹或者红箭10反坦克导弹，我们甚至还能反推回去！boom-la-boom-la-boom地就可以炸死一大片！”
“喂！你们几个！”
张博强看看自己稍稍有些壮硕但也还没到逆天程度的身板，再板着脸看向疯狂调侃的众人，包括依旧沉浸在反坦克导弹炸飞敌人幻想中的凯特，“我看起来像高达吗？还是终结者？红箭10反坦克导弹可是要直升机或者载具搭载的！”
“哈，真是个极好的笑话，让我差点忘记了我们快要死了的事实。”萨妮娅拉着个脸。
燃气轮机的咆哮由远及近，确认敌人没有反装甲威胁的T80U主战坦克咆哮着驶过烟雾线，BTR90步兵战车和黑翼士兵紧跟其后，查斯特能清晰感受到沿泥地传播过来的强烈震动。他稍稍抬起头，T80U主战坦克致命的2A42型125mm滑膛炮已经放低俯角，对准了自己所在的方向。那门炮似乎在几分钟前就打光了多用途榴弹，但就算是使用穿甲弹，足够穿透复合装甲的钨合金弹芯也不会介意只在人身上打洞的，更何况以五倍音速直接命中带来的动能就足够让他们上天，而且还能飞得挺远。
“他们很近了。”查斯特收枪躺下，平静地闭上眼睛。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刻，他感觉自己平静得过分。
“是的，他们很近了。”雷克尔歪嘴，露出诡异的微笑。
几秒钟后他又补上一句，“Game over. ”
他们的身后，大小螺旋桨的轰鸣与流水混杂，就像是有千军万马在江水中奔驰。查斯特睁开眼睛，两团橘红色光点正闪电般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随着闪光和巨响，T80U主战坦克被巨大的火球吞没，挂满反应装甲的飞碟形炮塔飞起数米之高，熊熊燃烧的车体中央喷吐出烈焰，点燃了其后一辆BTR和周围的黑翼士兵，非人的惨叫在空阔的田野上久久未息。
“终结者来了。”维克笑着看看张博强。
“在中国，我们管这个叫空中支援。”张博强舒适地叼上一包袋装珍珠奶茶的吸管，双手枕在脑后，全然不顾面颊上粘黏的沙粒。
紧接着又是两发红箭-10反坦克导弹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另外两辆BTR90也被HEAT破甲弹头起爆的烈焰吞噬。螺旋桨的上升气流扰动着平静的江水，水雾线沿WZ10武装直升机的飞行路线一路延伸，直至江岸处的22队员跟前。中国人民解放军北部战区特种作战舟艇部队的两艘RCB河川战斗艇紧随水雾线而来，4挺89式重机枪秋风扫落叶般撕碎了失去载具掩护暴露在开阔田地上的黑翼士兵。与此同时直升机的23mm机炮和舰艇搭载的04式自动榴弹发射器也开始开火，这些武器足够贯穿BTR90步兵战车单薄的装甲。龟缩在最后一辆步兵战车后的黑翼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消失在了血肉、骨骼和金属碎块组成的混合物中。爆炸笼罩了田野，火光将整片天空染成了鲜艳的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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